藏身于人潮中、身着古朴和服的老人，目送着车站那位少年侦探和小栗虫太郎一同离开，灰瞳在阳光下散发着浅淡的光泽。
老人抿唇轻笑，转身离去。
小栗虫太郎——
是诱饵，也是礼物。
那位用了夏油杰躯壳的加茂先生，一直对他的那位学生很是关注。
此前。
“可能是个变数。”墙上挂着紫发少女的照片，“夏油”躺在椅子上喃喃道。
他手中拿着飞镖，飞镖毫无意志的懒懒的飞出去，钉在少女脖子边缘。
之前，禅院家的人回收手指时，发现了梦野绘空也是宿傩容器一事，上报高层，高层决议要对其处刑，然而却被内阁那边发来官方文件拦下。
这验证了脑花之前的猜想，梦野其背景来头不小，应该是政界大人物的后代。
实力不差，天赋异禀。
完全不在考量之内的存在。
脑花本来并不算多么在意这个少女，咒高的学生里真正值得担心的，只有那一次在少年院事件中试探出的**——伏黑惠。
不知道宿傩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保下伏黑惠，但以那位诅咒之王的性格，必然是考量到了他的目的。
然而，梦野身为宿傩容器，在与真人一战中表现出克制真人灵魂这点，让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了起来。
“梦野……绘空？”身着和服的老人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墙上的相片，目光移到照片下方挂着的简单过头的资料表。
老人并不常与脑花见面，他与脑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十多年来，他几乎未曾参与过脑花的计划，咒灵那边也根本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存在。
“你似乎认识这个女孩？”脑花看出了老人眼中的几分惊诧。
“她姑且算我弟子吧。”
老人回忆起往事，07年之后，这位加茂先生就希望老人帮助他寻找全国各地的封印。
寻找封印？老人反问道。
你知道桔梗印吧？男人道。
老人点点头，晴明公所创的桔梗印，又称安倍晴明判、晴明纹、晴明桔梗，其形状为一个圆形内包含五芒星，五芒星一直都是世界范围内公认的守护、封印、驱魔的符咒，一种说法是它五角顺时针依次为灵、火、风、土、水，也有说法是依照五行，五角代表木、火、土、金、水。据记载晴明的桔梗印可由一笔画成，既可封印恶灵，也可设置结界抵御妖魔。日本历史上有诸多辟邪的符咒，但一笔练成的却极少，可说是至善至美的符咒。
桔梗印的线条五个交汇点就是封印妖魔或者说咒灵的门。我想要得到桔梗印封印的妖魔。
找到机会，脑花就可以得到夏油杰的身体。平安京时期由安倍吉昌等安倍家族人封印遗留的妖怪，到时候正好可以为拥有咒灵操术的他所用。
脑花将一本笔记递给老人，这是我所知道的有桔梗印封印地点的记载……另外，你是民俗学家吧？想请你帮我再多方考据，是否还有什么地方存在桔梗印……
……
您这个身份寻访全国各地，追根溯源再好不过了。
老人静静的听着脑花的吩咐，他咳了两声，唉，加茂君你可真会驱使人。我可是一把年纪脚力不好的老头子了。
您之前，不就是到处游历吗？脑花微微笑道，您想要的古籍，我都可以提供。
这可真是没办法呢。老人稍显满意的点头。
自那时起，老人便开始依靠脑花提供的钱公费旅游（×），为脑花寻找封印。
就是在这期间——
“哦？”脑花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约莫八年前，在一处乡下，遇见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对汉学很感兴趣，也经常跑来请教我，在我的陋屋翻看书籍，也不时会送一些点心礼品过来。”老人扒拉出漫长记忆中那个紫发小女孩的身影。
“乡下吗……”脑花神色间多了几分困惑，“那她的父母是退隐的**家吗？还是说亲戚与哪位政相关？”
他将内阁决议一事透露给了老人。
“梦野家只是普通人家，不过……”老人想起了与梦野同乡的千里眼和那位夫人，那二位是当世少有的巅峰智者。
据说这对夫妇在多年前皆因意外身亡，但他们的孩子江户川乱步尚在世间，在乡下居住时，他也见识过乱步那个孩子的神之大脑，绘空也确实很黏江户川乱步，两人年龄相差虽大，却交情甚笃。
而在六年前，江户川乱步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并大放异彩。
如果以这条线为引的话，就可以明了加茂君的疑惑了。
但是，武装侦探社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仅仅是嘱托吩咐只要保下人即可，还是说会参与到其中，较大程度的帮助咒术师们，对咒灵一方的计划进行干涉呢？
前者就意味着，不要动梦野绘空即可，后者意味着，脑花的计划需要考虑到武装侦探社的战力以及其背后的**能量——也就是说**一系的力量。
因为武装侦探社表面来看只是一个民间异能组织，但老人曾于**任职、接受过**众多事务委托，对武装侦探社的情况有所了解，它是现有的民间异能集团里唯一拥有官方颁布的异能开业许可证该项执照证件的组织。
在此前，京极认为武装侦探社的幕后之人应该是异能特务局局长辻村深月，但内阁下达文件干涉了咒术界高层处决梦野一事，结合梦野与武装侦探社的联系，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武装侦探社隐于幕后的后备力量比他所推测的还要大的多。
梦野绘空加入这个局，她已经成为了极为关键的一环，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意思。老人内心低声笑道，砝码加重了。
只是转瞬间，老人就分析出了各类情形，但他并没有将这样的详情说出。
“我记得之前加茂君你带回来一个叫小栗虫太郎的异能者？是去七号机关时顺手捎上的吧？”
“正是。小栗君的异能完美犯罪，可以销毁犯罪证据。”
不单是现实那些东西，即使是咒灵发动术式留下的咒骸也可以隐灭。
凭借小栗虫太郎的能力，真人抓取大量普通人制造改造人，根本没有引起咒术界任何关注。
“那这就大有文章可做了。”老人感慨着。
他有注意到，小栗虫太郎似乎借由异能设下了谜题，目的应该是想要引人前来救援。
那是个了不起的谜题。京极不禁感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超人的学识，叫他都难免生起佩服之意。
不论是绘空，还是说侦探社的乱步君，侦探社背后又有那位大人物提供信息渠道，想必他们已经摸清了他们这边拥有小栗虫太郎这种现实改变系异能者，乃至已经了然其异能具体效果了。
谜题虽难，但以乱步君的头脑，绝对没有问题。
小栗虫太郎的异能太好用了，明显有他在，加茂君执行许多事情都不用束手束脚，处理很多事情会顺畅许多。
但管辖全国异能者的异能特务科，也不会放任小栗虫太郎这种人物一直在这种危险势力里……
因此，无论是从断去咒灵一方的优势来说，还是从大势来看，侦探社必然会被动或主动的承接从他们这方救出小栗虫太郎的任务。
老人又问：“你在交流会上似乎有所布置？”
“的确。”
老人微微笑道：“加茂君，最好不要小看她啊。”
“女孩并非蠢笨之人。”老人笃定的说，“她可以看穿你在交流会上的打算。”
何况这不过是只要稍加思考，就可以得到的推理结果。
脑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也打算稍微更改一下布置。”
何况，交流会上他们赢了又如何？
他只要涩谷的计划里达成目的即可。
咒术师可是完全输不起，他们一旦输了，所面临的就是死亡。尤其是在封印五条悟成功后，以霓虹全国的咒术师和咒灵天壤之别的数量差距，咒术师的有生力量完全经不起消耗，一旦他们倒下，普通人就毫无防线可言。
“有你说的咒术界最强五条悟在，交流会上不管怎么样，你这边肯定会分派出较多的力量，那四个咒灵……你大概会派花御和真人去吧？”
老人对那四个咒灵有所了解，漏瑚还在养伤，并且似乎是对五条悟有ptsd了，花御因为其性质特殊，加上上一次她逃离速度快，听加茂君说过，伤其实并没有漏瑚严重，这段时间已经调养好了，真人也实力足够，还有无为转变这种大杀器。而陀艮，据说是还是咒胎阶段，没完成变态发育，战斗力在四大咒灵中最低，虽然能开领域，但没开领域的时候，真实战斗水平也就较为强大的一级咒灵水平，但终归是个潜力股，应该是要用在后续的计划里，不会让这只咒灵去比较凶险的交流会。
而小栗虫太郎的重要等级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降低，哪怕再重要，身为主谋的脑花也不至于护在棋子身边。
“如此说来，小栗君所在的后方可就算得上空虚咯？”老人慢条斯理的说着。
就他看来，加茂的几次行虽可称道，但那些咒灵过分粗枝大叶，留下了不少有迹可循的信息。
他定下的涩谷计划固然值得称道，但本质仍然是利用了信息不对等这一点。
这大概就是作古之人的优势了。
但是，他那个弟子，可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啊。
自然而然，便能推断出以上如他所说的情势。
至于是否在交流会时期行动，纯粹是审度局势、探查情况的问题了。
“要用小栗君做饵吗？”脑花立刻心领神会。
“你想要他充当哪一种饵呢？是放长线还是说先钓几只鱼？”老人推了推滑至鼻尖的眼镜笑道。
后一种就是直接利用对方已经计算出这一局面，将计就计，制造一个圈套，一旦有人前来援救小栗虫太郎，就全力埋伏灭杀。
“放长线做何解？”脑花向稳坐钓鱼台的老人请教。
“小栗虫太郎放在你这边，其实作用不大了，你的那个计划时间也快要到了，现在准备条件也做的差不多了吧？”
脑花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改造人已经收集的足够多了，前期准备工作都已经完善了，一旦启动成功，小栗虫太郎根本派不上用场了。
这样来说，拥有完美犯罪异能的小栗虫太郎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老人呵呵笑道，“我是衰朽残年之人，但就**一些事还是比加茂君了解更多一些。小栗虫太郎在你们手中，他身上一些隐患就被掩埋了，一旦他回去，就是一个**了。”
七号机关乃是**的黑暗面，小栗虫太郎进行信息扫尾和销毁工作中，必然会接触无数勾当，七号机关势力未曾元气大伤时，由该组织对虫太郎进行接管，反而倒能让人稍微放心，而现下七号机关被脑花摧毁了总部，政坛上的人们必然正在角力着，像切割牛排一样瓜分其留下的资源。
突然拋进一个小栗虫太郎呢？
“小栗君就随他去吧。盘星教由夏油君经营多年，也有一些经政界渠道吧？加茂君可以在小栗君离开之后，稍微告诉这些人小栗君的身份和异能。”
这个人手中握有国家机关、无数要员的黑色证据，会有人想要得到小栗虫太郎，进而打击政敌之类的，也有人会想要杀死他。
侦探社绝对不会对此放任不管。
先前也说过，只要小栗虫太郎人没死，异能特务科断然不会让小栗虫太郎处于现在这种不在管控之下的状态，异能特务科又与武装侦探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两个势力一直是有所交流的。面临不同的情形，却目标趋近的情况下，侦探社自然会成为探知的先手采取行动。
一旦公布小栗虫太郎的身份和异能，对于异能特务科、侦探社来说，此人都会变成一块烫手山芋。
小栗虫太郎是异能者，还是拥有完美犯罪的异能者，在七号机关毁掉了且短时间内绝对无法重建的情况下，最适合收容他的只有同样以异能者为主体、监管无数异能者的异能特务科。又因为他异能的特殊性，很容易使政坛风声鹤唳，异能特务科就会处于极其尴尬的境地，而异能特务科权势虽大，却也一直为**内部所诟病忌惮。
总之，这一步会制造出许多麻烦。
为了转移麻烦——
让小栗虫太郎加入侦探社怎么样？
即使异能特务科不这么做。
作为参与过夺回小栗虫太郎行动的武装侦探社，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卷入**漩涡，疲于对付那些不怀好意的鬣狗，陷入无谓又麻烦的事务奔波。就此，在这一段时间内，侦探社就会被拖住，对咒术界事务的参与就不会深入过多，而加茂君所需要的也仅是这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当然，其实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他们直接下狠心将小栗虫太郎杀了。
但是，异能特务科一旦这么做就是示弱了。
政坛上的斗争也讲究“势”一道。
况且，异能特务科真的能够不为外物所诱惑？
小栗虫太郎所掌握的情报量绝对是超乎想象的，而此人又在七号机关呆过，对于反审讯反侦查的路数是无比熟悉，也具有高度的忍耐性，自然也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所面临的境况，以脑中情报与异能作为利诱与威胁，使自己存活下来。
由此，只要他们成功援救小栗虫太郎，就会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身份看似是一个问题，但记得加茂家你也拿到了那幅叫梦幻花的浮世绘，那绘卷效果属实的话，你倒也不必如此执着于掩藏身份。何况，你拥有狱门疆，封印条件需要的只是脑内时间一分钟，这样的条件正好克制拥有六眼、可以处理海量情报、脑内时间的运行远快于现实世界的五条君。”
脑花手指抵住下巴沉思了起来。
对大脑动手，使用咒术混淆、改变记忆的事情是他的拿手好戏，放小栗虫太郎离开，他也不用担心会泄露身份。
他眼前这个老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思及此处——
脑花玩味的笑着，“你们。”
老翁也跟着笑了，“加茂君，我也只是一介俗人，在**任职的时候更是沾染上了乐队车的习惯。”
自己有些忘形了啊。老人心想。
脑花毫不介意一般的摆摆手，“还是要多谢您的提点，启发足矣了。身份问题处理起来很容易……您的凭物落就能让小栗君变为你的魔仆吧？就像曾经——”
“转眼就有十年多了呢。我人老了，愈发不中用了，降下的可能会是腌菜。”
“您过于谦虚了，当初，咒术师都无法免疫您的凭物落。”
“侥幸罢了。”
两个心黑玩家又打了好一番太极。
“小栗君的能力，无论在明亦或是在暗，都会被记挂着吧？”
“完美犯罪……一切犯罪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想必，若是叫里世界知道这号人，犯罪组织也会如附骨之疽，阴魂不散的纠缠上去吧。”
“在七号机关的人，出现在人们眼前，在世间而言仿若一张白纸。”
“小栗君留白甚多，就再添几笔吧。”
老人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心中不禁感叹，这岂止是加笔，这是再往火里再添了几把薪柴，倒上几桶油啊。
车站里，顺着人潮行走的老人回忆起那日的谈话，轻轻松松地微笑着，有感而发一般，随意吟咏了一句天秤两端，京都与江户，分庭抗礼：千代之春。
乱步君、小梦野，老夫可是给你们留扣了。
他尚在**工作时，就听闻异能特务科有一位年轻有为的参事官辅佐，此人擅长收集并分析情报，曾经抓获过一位经过人为洗脑、剥夺记忆的国外间谍，并从本该一无所知的谍报员身上获知了重要的情报信息。
老人想，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位参事官辅佐应该是具备读取情报信息一类的异能。
关于乱步君的强大、异能特务科或者说**其他或明或暗的力量、异能者五花八门的强大异能力，老夫可是通通没有告知加茂君。
增加风险的**是傲慢啊。
“希望这能赛过《屋岛》的精彩度——”
老人的嘴角拉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背影渐行渐远。
老人名为京极夏彦，是一位拥有凭物落此种近乎魍魉诅咒能力的异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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