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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孙长胜回来复命,并带回了一个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扎满银针的人偶。

    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静静等候着事情的发展。

    承琰看到那人偶,果然震怒,额上青筋爆出,“从哪里搜出来的?”

    孙长胜偷偷瞧了瞧承琰的脸色,张了张嘴,终是道:“回皇上,是从永信宫偏殿汇春斋门口的树下挖出来的…”

    承琰反复端详着手中的人偶,目光中有了一丝杀意,“惠嫔…”

    孙长胜见状,又小心翼翼道:“原本并没有搜到什么,可院内一宫女神色异常,奴才瞧着不对劲,反复盘问,那宫女才招了,奴才照着那宫女所说,在殿前的树下挖出了此物。此时惠嫔已带到殿外…”

    承琰面色始终阴沉,冷冷道:“带上来。”

    当惠嫔被侍卫押上来时,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我,眸光中有怨恨,有嘲弄。

    待惠嫔跪在殿中,承琰阴寒的目光看着她,不发一言。

    没有一句质问,这样的沉默竟是让人不安。

    惠嫔张了张嘴,有些无力道:“皇上,臣妾冤枉…”

    承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你冤枉么?”

    惠嫔眼中泛起泪意,哽咽道:“皇上,当日纯昭媛补药中掺有红花一事便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臣妾,如今又故技重施。”说着,充满恨意的目光看向我,又恨声道:“有人布下这天罗地网,想要臣妾的命,臣妾不知如何辩驳,臣妾没有做过,从未做过。”

    我神色淡然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承琰面上没有一丝温度,寒声道:“你陪伴朕数十载,朕一度信任你,给你位分与权力,可朕终究是错看了你。”

    惠嫔惊诧的望着承琰,颤声道:“皇上,您连问都不愿问一句,便将此事强行加在臣妾身上,认定是臣妾所为了么?”

    承琰冷笑道:“这些年你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清楚。”

    惠嫔脸上的一丝希望最终消失殆尽,痴痴看着承琰,含泪笑道:“皇上方才说,您给了臣妾信任,位分,与权力,呵,皇上给臣妾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承琰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双唇紧闭。

    惠妃看着承琰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怨恨,双目的强忍的泪水终是落下,一字一句道:“怎么?皇上说不出口么?那臣妾替你说,你给我的一切,并非因为你待我的情谊有多深厚,而是为了牵制懿元妃,从而牵制姚重,你也知我陪伴了你数十载,这十多年里,我要忍受懿元妃的欺凌,还要为你打理后宫,为了守住那一点你待我的情谊,我要温婉,要大度,要贤良…”

    泪水斑驳而下,花了精致的妆容,不复平日的端庄,多了分凄凉,眼中流着泪,却发出一阵带着哭腔的笑声:“可我不过是做了十几年的棋子而已,如今懿元妃薨逝,姚氏一族倒台,宫中有了皇后,有了多位前朝重臣家中女眷,百花争鸣,各分秋色…所以臣妾再无什么价值了,皇上便可为了哄这个女人开心,强加罪责给臣妾么?你便是如此看待这所谓的数十载的情谊么?皇上?”

    面对惠妃情绪有些失控的指责僭越,承琰面色变了又变,却终究不曾再震怒,将手中的人偶扔在了惠妃面前,只冷冷问道:“朕给你位分尊荣,更是看在敬国公与长公主的面上,但并不意味着朕要赦免你做的一切。”

    承琰的冷漠似乎深深刺激了惠嫔,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连承琰的愤怒也不曾换来,惠嫔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看都不看地上的人偶,颤声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承琰不再看她,转而冲着孙长胜道:“既然惠嫔说自己冤枉,去将惠嫔身边的宫人带去暴室审问。”

    惠嫔原本悲戚的脸上瞬时布满惊慌,忙道:“皇上便如此不信任臣妾么?”

    承琰淡淡道:“若你什么都不曾做过,自是审不出什么的。”

    说罢摆了摆手,言语中再无一丝情感:“将惠嫔待下去,囚于汇春斋。”

    惠嫔面如死灰,泪水已不再流,满脸的泪斑显的越发颓然,看着我,忽而露出了笑容:“昭贵妃,你当真下的一手好棋,皇上的宠爱,至高无上的权势,你全都有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到呢?”

    我淡淡的望着她,心中纵然被即将为靖安报仇的快感剧烈的冲击着,面上却愈加平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本宫只信因果。”

    惠嫔绝望的笑声回荡在殿中,已被侍卫强行带走。

    承琰看着依旧静静躺在大理石地面上的人偶,摆手道:“立刻将这个东西处理掉。”

    没有宣宫人对峙,没有将人偶的布料针法比对,承琰似乎已认定惠嫔的一切罪行,甚至不想浪费一点时间去坐实她的罪证,惠嫔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她身边的若竹再清楚不过,若是承琰想问出些什么东西,即便若竹对惠嫔再忠诚,可暴室是何等残酷的地方,自有手段让若竹将一切吐出来…

    此时我的手冰冷而麻木,微微颤抖着,这一天,终于到了…

    承琰手心的温度传来,我转头望向他,双手颤抖的越发厉害,哽咽道:“皇上,靖安他…”

    承琰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眼中杀意再现,决然道:“若靖安的死与她有关,朕要她偿命。”

    翌日晨早,我与承琰刚起身,孙长胜便入殿禀报道:“皇上,昨日半夜惠嫔的贴身宫女若竹熬不住,全都招了。”

    说着,将记录了供词的纸呈了上来,承琰纸淡淡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便再不去看,“挑重要的说吧。”

    孙长胜小心翼翼的道:“惠嫔对已殁了的妃嫔做的事奴才便不再叙述,当日用水晶石害庄妃险些滑胎,送纯昭媛带有麝香的手钏,还曾在贵妃娘娘初次有孕时指使佩祥在贵妃的香囊中混入麝香嫁祸裕昭仪。”

    听闻当日庄妃险些滑胎一事,我不由震惊,惠嫔与庄妃入宫前便是闺中好友,自我入宫便知她二人一直交好,那日庄妃毕竟之路被人放了涂了蜡的水晶石,险些摔倒,当时是同行的惠嫔出手相救,那时华仪宫风头正盛,所有人都以为是华仪宫所为,却不曾想,竟是与庄妃情同姐妹的惠嫔,连自己的姐妹都能下手,她当真是狠毒…

    “还有三皇子…”

    孙长胜有些犹豫的看向我,不知如何开口。

    我能感觉到承琰在忍着极大的愤怒,握着玉珠的手指微微发白,沉声道:“说下去。”

    孙长胜低下了头,轻轻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日皇上复了贵妃娘娘的昭妃之位,惠嫔深知不能再继续抚养三皇子,便指使宫人日日用凉水为三皇子洗澡,每每太医走后,便将门窗全部打开,且不允许三皇子进药…才使的三皇子重病不治…”

    即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然而亲耳听到靖安所遭遇的一切,我依旧无法承受,两年前的伤痛仿佛就在昨日。

    我的心口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疼痛不已,自脚下传来的凉意直接涌到头部,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困难不已,我不由用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衫,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宁儿…”

    “娘娘…”

    耳边的呼喊仿佛被巨浪笼罩,再听不见,巨大的悲痛将我淹没,靖安离去时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承琰紧紧抱住我剧烈颤抖着的身子,他在说什么,我全然听不到,心口揪扯的痛意让我说不出话来,殿内瞬时乱成一团。

    直至周正匆匆赶来,为我诊脉。

    恍惚间听到周正说我是急火攻心,所幸未动胎气,好生修养便无大碍。

    承琰兴许被惊到了,紧紧抱着我,声音有些颤抖:“宁儿,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又有了孩子,许是靖安回来了,你要好好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我紧紧揪着承琰的衣裳,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皇上,我要她不得好死…”

    承琰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安抚道:“方才朕已下旨将惠嫔打入冷宫,赐自尽,若你不满意,便交由你处置,朕再不过问。”

    靖安那么小,她如何狠得下心,如何恨得下心…

    我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想到靖安遭受惠嫔虐待的场景便痛得不能自已,泪水决堤而下,口中喃喃道:“我要让她不得好死…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承琰心痛的抱着我,却是再不言语。

    掩藏了两年的仇恨再次将我包围,如至冰窟。

    冯昭夙…我要让你为自己的狠毒付出惨烈的代价,我要让你活着,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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